快樂的人看書並喝咖啡 Les gens heureux lisent et boivent du café
作者： 阿涅伊絲．馬丹-呂崗
原文作者： Agnès Martin-Lugrand
譯者： 邱瑞鑾
女兒克拉拉要跟爸爸柯藍一起去，結果在路上被卡車撞到，兩人都死了，
這一年來，我每天跟自己說，真想跟他們一起死。
我躺在沙發上，菲利斯每天都來看我，今天是克拉拉跟柯藍的一年忌日，
菲利斯要我一小時後過去，跟柯藍父母致意，但我還是無法參加這樣的追思會。
一年前，菲利斯陪我到急診處，醫院人員告訴我，我女兒已經死在救護車上了，
而柯藍情況也不好，只能再拖幾個小時，若要訣別，就要趕快。
柯藍要我去陪克拉拉，克拉拉更需要我，
菲利斯打斷我的話，克拉拉人在手術室，
柯藍用盡力氣對我說話後，就疲倦的躺著，
我躺臥在他身邊，最後一次在我耳邊低訴愛我之後，就平靜的走了。
我抱著柯藍好幾個小時，沒人可以碰我的柯藍，
然而菲利斯說服我離開柯藍，去跟克拉拉訣別，
這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讓我跟柯藍分開的只有克拉拉，
直到克拉拉所在之處的門口，我才有反應，我無法看現在已經過去女兒的容貌，
我只想在回憶中保有她的微笑，鬈曲頭髮在臉龐四周飛揚，靈慧的眼神，
還有早上跟她爸爸一起出門前的神情。
克拉拉的房間什麼都沒動，只少了兩個絨毛玩具，
一個和她一起離開了，另一個每天晚上伴我入眠。
浴室裡所有架子都是空的，只擺著柯藍用的香水，使用的是克拉拉的草莓洗髮精，
洗完澡，自我保護儀式開始，身上灑滿柯藍的香水，這是第一層保護，
穿上柯藍的襯衫，這是第二層保護，
套上柯藍帶有帽兜的運動衫，這是第三層保護，
盤起濕濕的頭髮，以保存草莓的味道，這是第四層保護。
菲利斯在我洗澡時進來，一年了，菲利斯要實行讓我振作起來的計劃。
菲利斯展開讓黛安走出憂鬱的計劃已經一個禮拜了，古怪的、荒誕的計劃都有，
最主要是要帶我到有太陽的地方度假，
為了逃開菲利斯，讓他不要跟著我，又可以讓他放心，
待在家裡已經是不可能的選項了，永遠離開巴黎成了唯一的解決之道，
找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讓他不會跟來。
柯藍很想去愛爾蘭去度假，但因為我喜歡太陽，所以柯藍放棄自己的所愛，
看著愛爾蘭的地圖，閉起眼睛，手指頭一指，
選了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村子：牧勒哈尼。
提起勇氣告訴菲利斯要到牧勒哈尼的計劃，告訴菲利斯這是治好我自己的方法，
菲利斯則說那在行李箱中別裝柯藍的襯衫，
別裝克拉拉的絨毛玩具，香水也只帶自己的。
我整理我的行李箱，現在只差書還沒帶，我得強迫自己到「 快樂的人 」一趟。
五年前，跟菲利斯一起開了文學咖啡館，「 快樂的人看書並喝咖啡 」。
突然菲利斯抱住我，我已經在對面走道上站了半個小時，
菲利斯挽著我進入咖啡館，建議了幾本書。
坐了四十五分鐘的地鐵後，在走進鐵柵欄時，跟自己說不能空手來，
走進花店買了兩朵白玫瑰，匆忙離開花店，
來到墓園的主要大道上便停住了，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打電話給菲利斯，我在墓園，但不知道柯藍跟克拉拉在哪裡，
我只來過墓園一次，就是他們下葬的那天，
我無法參加他們的葬禮，看著他們消失在棺材裡，就表示一切都沒了，
當天是爸媽強迫我來參加了葬禮。菲利斯過來帶我到墓前，
柯藍三十三歲，克拉拉還來不及過六歲生日。
我告訴柯藍，要去愛爾蘭一段時間。
打電話跟父母說，明天要出發到愛爾蘭了，一夜沒睡等待鬧鐘響起，
在浴室，拿下穿衣鏡的浴巾，幾個月來第一次看到自己，
脫掉柯藍的襯衫，最後一次用克拉拉的洗髮精，
走出浴室，穿回自己的衣服，但是喘不過氣，
脫掉套頭衫，套回柯藍帶帽兜的運動衫。菲利斯來帶我到機場。
終於來到牧勒哈尼，房東是阿碧，
在阿碧的導覽之後，獨自在小屋裡待了一個禮拜，
之後在雜貨店遇到阿碧，帶我介紹了一些人，
在阿碧的盛情邀約下，找不到藉口的我來到阿碧家，
阿碧丈夫傑克身材高大，有一把白鬍鬚，
他們是在都柏林退休後，搬到這裡的，
他們家的狗帕特，一直在我腳邊繞來繞去，而這隻狗是他們侄子愛德華的，
才說，愛德華就出現了，愛德華自傲沒禮貌讓我對他沒好感。
八天來都在觀察愛德華，他是位攝影師，
在不同時間出門，帶著攝影機，走遍牧勒哈尼整個海岸線。
上次跳電的意外，讓我強迫自己更常出門，
有天突然想要音樂，但快樂的狀態沒有持續很久，
第二天還是開了音樂，引來愛德華的不滿，
愛德華希望將音樂音量關小，我挑釁的將音量開到最大。
而且到酒館繼續挑釁愛德華，激怒他半個小時後，愛德華離開了酒館，
卻在我離開酒館時，對我說，就是這樣才沒人要我。
我打電話給菲利斯尋求慰藉，之後只做三件事，喝酒、抽菸、哭。
天亮的時候，肚子絞痛，一直吐，
衣服沒脫就去洗澡，換上乾淨衣服也沒舒服一點，
於是穿上柯藍的運動衫到沙灘去，在沙灘上一點一點的失去意識，
帕特發現了我，愛德華將我帶回他家，換上乾爽衣服，在床上睡到早上。
隔天換上自己衣物離開愛德華家。
一個星期後，愛德華將帕特帶來，希望照顧帕特兩個禮拜以上，
在當了帕特三個禮拜的保姆，這天在沙灘，愛德華妹妹朱蒂絲出現，
朱蒂絲三天都到我家，進入我的私人天地，
奇怪的是，並沒有讓我覺得不能喘息。
愛德華跟朱蒂絲是阿碧跟傑克帶大的，
朱蒂絲出生時，媽媽過世，愛德華六歲，爸爸不願意照顧，於是託給阿碧跟傑克，
愛德華認為爸爸媽媽拋棄了他們，非常不諒解，
雖然愛德華對父親非常仰慕，但一見面就吵架，
最後爸爸生病時，愛德華一直陪在身邊，
雖然不知道他們最後談了什麼，但應該是和解了。
當爸爸過世後，愛德華立刻宣稱自己是一家之主，將我接出來一起住，
這時愛德華二十二歲，朱蒂絲十六歲。
冬日裡出了大太陽，但我沒心情出門，
朱蒂絲到訪，拉著我離開家裡，來到阿碧跟傑克家，
阿碧跟朱蒂絲邀請我一起來過聖誕節，愛德華的不情願，讓我方便拒絕邀請。
離開後，天空下著雨，讓我訝異的是愛德華居然讓我搭便車，
愛德華只在乎我什麼時候離開，讓我生氣的要愛德華停車，
下車後，愛德華輾過水窪，將我濺了一身。
今天到酒館參加朱蒂絲的除夕派對，
菲利斯因為我的簡訊來到這跟我一起度過這派對，
朱蒂絲對菲利斯有意思，菲利斯直接拒絕朱蒂絲，
只因為朱蒂絲不是男的，而菲利斯則對愛德華有興趣。
到了半夜十二點，我跟菲利斯遠離人群，當頭靠在菲利斯肩膀上，互道新年快樂。
菲利斯跟朱蒂絲玩的很盡興，愛德華過來警告我，要菲利斯別打攪朱蒂絲，
我挺起胸膛告訴愛德華，要小心的是愛德華自己，
把菸噴在愛德華臉上後，越過愛德華進到室內。
我喝了很多酒，跳了很多舞，告訴菲利斯跟朱蒂絲要先回家，
在出口處撞到冤家路窄的愛德華，直接推開愛德華回家。
緩緩開車回家時，愛德華的車迅速超前，
到家後，跑到他家拍打著門，還撿起石頭往門跟窗戶丟，
愛德華終於走出來，我跟他互罵，菲利斯突然出現攬著我的腰，遠離愛德華，
愛德華要菲利斯帶我回家，說我是個瘋子，
菲利斯要愛德華住嘴，愛德華覺得我跟菲利斯都是瘋子，
於是菲利斯要我先回家，他跟愛德華要解決這件事。
隔天早上，菲利斯身上滿是傷痕，跟愛德華打架造成的，
早餐時，菲利斯告訴一些巴黎的消息，
我們的公寓被我爸媽跟柯藍的爸媽清空，
菲利斯也為「 快樂的人 」列了一張資產負債表，
咖啡廳很難再經營下去，要好好振作。
在浴室裡，發現我掛在胸前的婚戒不見了，
拜託阿碧、傑克、朱蒂絲到酒館幫忙，
因為找不到婚戒，我在菲利斯的懷中哭，用拳頭打著菲利斯的胸口，
菲利斯在我耳邊說，一口氣說出來吧，
我才說出柯藍死了，女兒克拉拉也跟著走了，
朱蒂絲會繼續找，一定會找到的，
而菲利斯帶我回小屋，讓我睡下，自己離開去搭飛機回巴黎。
三天來，我都癱在客廳的沙發裡，
朱蒂絲回都柏林前來道別，並沒有找到婚戒，
聽到有人敲門，是愛德華，愛德華在他家門前找到婚戒，
我撲倒在愛德華懷裡，將壓力釋放出來，
我試著將項鍊戴上，但發抖的手無法扣住項鍊，愛德華將我把項鍊扣好。
我去阿碧和傑克家道了謝，也跟朱蒂絲通了電話，但一直沒有勇氣謝謝鄰居。
在海灘透氣時，帕特蹭到我身邊來，
我對帕特說，要謝謝他的主人，但不知道怎麼說，
突然後面傳來愛德華你好的問候，愛德華說若要道謝，到酒館請喝杯啤酒。
在酒館時，講到照相的事情時，愛德華滔滔不絕的說，
而我則聽的津津有味，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自從跟愛德華和解後，不管到哪裡都會遇到對方。
我在海灘上走，愛德華急忙收起器材，等等會下大雨，沒多久真的下起大雨，
帕特直接衝進愛德華家，我想也沒想，也到愛德華家門口，
進去後，愛德華說起為什麼離開都柏林，隱居到這裡，
我訝異著愛德華留我下來吃晚餐，
晚餐時，愛德華談起朱蒂絲，他的爸媽，阿碧跟傑克，
我則對他說跟爸媽的衝突日益加深，
最後愛德華要到貝爾法斯特做報導，要我幫忙照顧帕特八天。
今天一整天天氣都很糟，突然想做菜，
愛德華突然回來，我請愛德華留留下來吃晚餐，
飯後，喝完咖啡，回到客廳，愛德華看著我跟柯藍、克拉拉的合照，
最後要離開時，愛德華要我三天後跟他一起去阿倫群島。
我們一到島上，愛德華就拉我到島的最邊邊，站在懸崖邊，地下深淵九十公尺，
愛德華去工作，留下我做一個挑戰，躺在地上，把頭伸到懸崖外，
我離懸崖邊一公尺的時候，動彈不得，
愛德華出現，將我抱在懷裡，一起慢慢前進，讓我好好欣賞這個景色。
隔天早上，愛德華在沙灘拍照，為了不打攪他，坐下來觀察愛德華，
愛德華從海灘上走上來，問我睡醒了？把唇印在我太陽穴上，
站起來後，愛德華將我拉進他的身體，
在愛德華懷裡窩了幾分鐘，感覺非常有安全感，最後，慢慢地抽離愛德華懷抱。
隔天愛德華要到另一座島上，愛德華同意讓我一起去，
明天早上六點來找我，然後做了和昨天下午一樣的動作，
在我的太陽穴上印上一個吻。
回到住宿處後，在我房門口，愛德華再度在我太陽穴上印上吻，
我們相望，愛德華的嘴唇輕輕碰觸我的嘴唇，
一次，兩次，再深深吻著我，當嘴唇分開時，兩人的額頭緊貼著。
晚上依約來到愛德華家，我們擁吻，探索著對方的身體，
突然有人敲門，愛德華要我起來穿衣服，
對方進來後，宣稱是愛德華太太 - 梅根，我拿起自己的東西，離開愛德華家。
愛德華、梅根、朱蒂絲都在阿碧跟傑克家，
我在路上亂開一段時間後，到酒館喝酒，
有人搭訕我，那他高興怎樣就怎樣吧，
突然愛德華出現，要那人別靠近我，
我要愛德華少管我的閒事，愛德華卻直接將我扛在肩膀上，
帶我回家，躺在自己床上，朱蒂絲離開前，幫我蓋好棉被，
幾分鐘後，愛德華端了杯水進來，摸摸我的額頭，
我對愛德華說一切都是他的錯，是個大爛人，愛德華說他知道，就離開了。
隔天早上起床，朱蒂絲坐在沙發上，朱蒂絲要我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梅根其實不是愛德華太太，朱蒂絲說起愛德華的事情，
愛德華的個性是爸爸媽媽的死造成的，
梅根是個不擇手段往上爬的人，愛德華以前不想要和女人有關係，
認為男女之間的關係最後一定會以失敗收場，
所以通常只有沒有明天的短暫關係，
直到認識梅根，愛德華認為梅根是戰利品，愛德華欣賞梅根的果決、自信、激切。
朱蒂絲對梅根做了調查，梅根太熱衷名利，愛德華陰鬱的藝術家形象對梅根有幫助，
這是調和梅根過於勢利的名聲的方式，
朱蒂絲把這些告訴愛德華，導致差點失去愛德華。
在這期間，愛德華在工作上度過一段懷疑期，
愛德華當時為一家雜誌社工作，但想做自己創作的藝術家，
梅根不同意這個想法，這樣的愛德華很受挫，總是怒氣沖天，
這時候愛德華逼得梅根犯了錯，
梅根跟愛德華的同事上了床，而梅根保證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
愛德華跑到阿倫群島消失了兩個月，之後就在這牧勒哈尼定居，
愛德華決定從此不要再讓女人使他受苦，要獨自一個人過活。
梅根的出現是要愛德華，用梅根的方式愛愛德華，
愛德華為了工作去都柏林時，有時還是會見面，就好像吸毒的人毒癮總會再犯。
朱蒂絲說愛德華帶我去阿倫群島，是我改變了他，
因為阿倫群島是愛德華的隱居之處，是個神聖的地方。
昨天當酒館老闆打電話告訴他，我在酒館裡的事情時，
愛德華非常擔心，而愛德華看到我跟另外那個男人時，
愛德華的反應讓朱蒂絲害怕。
朱蒂絲要我動起來，去誘惑愛德華，讓愛德華明白最愛的女人是我而不是梅根。
晚上梅根來敲我的門，要我離開愛德華，
愛德華回來，梅根說為了我先生跟女兒獻上慰問，愛德華要梅根先回家，
我要愛德華好好掌握自己的人生，做好決定。
隔天早上，愛德華在海灘，梅根踩著高跟鞋在海灘上走，
這時我非常清楚，我跟愛德華共同分享了什麼，這是我的領域。
我往海灘走，跟帕特玩丟棍子遊戲，
愛德華看到我，我跟他招手，繼續跟狗玩，
只要讓愛德華知道我人在這就好了，
帕特將我撲倒在沙灘上，愛德華站在我身體兩側，將我拉起，
愛德華臉上線條緊繃，有黑眼圈，不過正對著我笑。
愛德華要回去工作，順便給我在阿倫群島的照片，
梅根不相信這事，因為生氣和嫉妒，臉都變了形。
晚上在酒吧遇到梅根，梅根在我面前打電話給愛德華，
愛德華在梅根精采的演技下跟著梅根離開，
第二天愛德華過來，告訴我他需要離開幾天靜一靜。
愛德華離開一個禮拜，回來後請梅根離開，要跟我一起建造未來，
但我告訴愛德華，在發生事情後來到牧勒哈尼，
愛德華進入我的生命，重新有了奮鬥的力量，有了歡樂，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但是我還沒有準備好，過去太沉重，不能夠排除柯藍，
如果跟你開始一段感情，最後會怪你不是柯藍，
你不是治療我的藥，你值得別人無條件的愛你，而不是因為你治療了傷痕而愛你，
所以我必須先建造我自己，先強壯起來，才能真正愛人。
愛德華因此又不見了三天。
我過去跟傑克跟阿碧告別，茱蒂絲也在，但茱蒂絲不太能諒解，
在要離開牧勒哈尼時，愛德華出現緊緊抱著我，之後就到海灘去了。
回到「 快樂的人 」，住在樓上的小套房，
重新整理「 快樂的人 」使其重新開張，
十五天後，只剩下一個旅行袋要整理，裡面有愛德華給我的照片，
想著愛德華，將照片放進盒子，放在衣櫃最底層。
已經回到巴黎一個月了，今天來看柯藍跟克拉拉，
跟克拉拉講了帕特這隻大狗，跟柯藍說了愛德華。
回到「 快樂的人 」看了招牌一眼，開始今天的工作。
不管過世的人是親人、情人還是朋友，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悲傷的方式，
所以其他人不能以自己了解悲傷而要其停止悲傷往前走，
你不是當事人，就別說你了解他，
他跟過世者的感情你真的可以感同身受，
他們經歷所有的事你都知道也理解 ?
就算你都知道，但也不能完全知道雙方的感受。
每個人感受悲傷的方式都不一樣，作為朋友就靜靜在旁陪著，
對方自然可以感受到你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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